头图由豆包生成,提示词:江南 菜市场
我一个苏州人,从杭州回来,在上海生活,回来一个月瘦了六七斤。
原因是在杭州外卖吃多了,回上海要自己做饭,于是顺道也减了点肥。之前生活在杭州的次新区域,发展也要十年了,但烟火气还是了了。菜场里品种少,价格贵——远超苏州、上海。以前也曾住过杭州市中心潮鸣寺巷一带,那里菜场大、品种多,价格也便宜不少。菜场里余杭径山鸡,凌晨宰杀后送到菜场。鸡脚佩戴溯源脚环,扫码可见山林散养周期,“现杀现送” ,炖出汤十分鲜美。
不知大家发现没有,就算同一个城市,菜价也相差好多?这是因为租金梯度差异极大。这里既有地段梯度,也有经营业态的梯度,蔬菜水果等基础生鲜的摊位租金就要比海鲜熟食便宜不少。另外不同区域政府也有不同的政策调节。
杭州新进的网红菜场,文二路菜场、红石菜场,我也特地打卡逛过,红石菜场里的小酒馆、小咖啡馆十分精致;文二路菜场小吃店生意火爆,但饮食的品种还是太少了。
杭州的菜场更像一个文创市集,看看挺美文艺范儿,但是和隔壁邻居上海、苏州相比有不少差距。这是为什么呢?
我的理解,最深层的原因—— 和上海、苏州相比,浙江人并没那么重视“吃”。杭州外卖普及率显著高于苏州,这或许反映了浙江对效率的追求。
很多杭州家庭家里不开火,经常上馆子。一方面浙江的收入比苏州高不少。但另一方面,浙江人珍惜时间、心力,他们不愿意把时间心思花在吃上。做饭所要花费的时间、心思并不少,食材要提前准备、解冻,前期洗菜、饭后刷碗都要时间。相反苏州人倒挺喜欢做饭的,这背后也是两种生活哲学。
在这三座城市里,菜场都不再只是买菜的地方。它们被重新设计、定义,正在悄悄升级成邻里中心、微型商业街。咖啡馆、便民铺子和地道小吃连在一起,就是一条充满人情味的小小经济链。
接下来我从城市经济、饮食文化两大方面来谈谈三地的“菜场复兴”。
菜场里的经济学——复合体、供应链、低物价
菜场 “综合体”
菜场已经成为消费体验经济的目的地,上海的乌中市集成了游客打卡的新地标。在PRADA的包装下,菜场不只是卖菜,还带动了周边的咖啡馆、文创店、酒店——吃喝玩乐一条龙。
回上海后,我没有去乌中市集“轧闹猛”,因为我家门口的菜场也很不错。我以前总以为徐汇区物价很贵,但我所在街道的菜价其实比杭州家附近的菜场要便宜不少。品种、设施也更加齐全。徐汇区设立“平价蔬菜专柜”,主要供应家常的青菜、卷心菜、白菜、土豆、白萝卜等常见蔬菜,价格非常亲民。菜场里也有“钥匙铺”“裁缝铺”等诸多便民服务摊位,孩子的校裤长了、腰围大了,都能拿去改一改。
在我苏州老家附近——彩香菜场,也在继双塔市集之后,成为新的网红目的地。彩香菜场的美食广场,其餐饮门类之丰富大大超过了杭州,有不少古早美食,也只有这里能找到,比如小时候吃的“茨菇片”。
农业供应链确保“鲜”
无论苏州、杭州、上海,三地菜场都有 “本地食材”的时令和“鲜”。比如苏州太湖的水产、上海崇明的蔬菜,菜场的“产地背书”都在提升农产品附加值。菜场里的“智慧溯源系统”,食材产地和生产过程。有些还会表明和某某农场合作,提供“当日采摘、当日配送”的新鲜农产品。
我原本只知道一些苏州产地的食材。到上海后,才发现崇明蔬菜、南汇西瓜、马陆葡萄,同样以“一镇一品”闻名。可惜没有美食家的赏味能力,分辨不出差异滋味。
比如我们苏州人最喜欢的“常熟玉米”。常熟董浜的玉米:采用“夜采晨运”模式,运到菜场后还会用湿纱布覆盖保鲜。
以前我购买过杭州建德新安江鱼——17℃恒温江水养殖的鲈鱼,捕捞后立即冰鲜锁活,4 小时内抵达杭州各大菜场,主打一个鱼鳃鲜红、鱼鳞完整。
物美价廉才是真实烟火
如果说“双塔”“乌中”是被营销设计出来的网红,那我们市民真正需要的是物美价廉的真实烟火。
在这里我要说说苏州的“彩香菜场”,它是苏州人心中的经典。里面不少小吃店开了有三十、四十年之久。三四十年前,这些小店就开在彩香菜场里,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店已经开出了众多分店。比如苏州某生煎品牌,本来也是菜场小店,由小做到大,成为本地连锁生煎“一哥”。
但有些店却还独此一家,别无分店。生意好也不扩张,也不革新,没有电子下单,菜单稍微有一些变化,无非多一两道眼下时兴的热门品类,甚至价格都没怎么涨。我对外地的朋友介绍这家店是—— 苏州面点“萨莉亚”。
大部分面在10元左右,5元的荷包蛋面也有,小馄饨加两个大肉汤团不过11元。 这样的物价不要说在苏州,在全国都很低了。所以生意好,不是因为多好吃(当然也不差),主要还是够便宜。日常 逛个菜场,顺带吃个饱,普通人没有多高的要求。
像这样“别无分店”、一开三四十年的老店,姑苏区有很多。每次光顾,我的心情倍感温暖。因为,这样的店,往往是一家人“安生立命”的所在。很多人靠着一家店,供孩子读书、上大学、买房子。这样的店味道肯定不会差,价格也不会贵。他们做老客生意,而不是流量生意。
之所以如此价廉物美,也是因为姑苏区菜场的低租金。这些年来苏州政府对菜场改造项目有所补助,降低了运营成本。不仅是小吃店的低价格,还推行“平价菜摊”——每日供应1元菜(单价≤1元的大路菜)和平价菜(价格低于市场指导价20%的蔬菜或5%的粮油肉蛋)。不少人为了买菜开车跨区而来。我们甚至还周末苏州买菜带回上海。
曾经我也办了盒马、山姆、开市客很多会员卡,现在还不如菜场逛一逛。中产们消费降级,好在还有家门口菜场托底。
饮食文化——我吃故我在
我吃故我在
西方人说“我思故我在”。我觉得我们中国人是“我吃故我在”。“思”并不一定就比“吃”高级。肠道是人类的第二大脑,它深刻地参与了对我们的塑造。
我曾经听一个老饕朋友对“吃”最浪漫的说法—— 徒步者穿越世界,美食家让世界穿越自己。
什么意思呢?每一次进食,都是味蕾迎接大自然的馈赠。食物就是涓涓细流,渗入体内,唤醒沉睡的感官。我们在进食食物,食物也在塑造我们。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同的食物塑造了不同的地方性格。
苏州人爱吃,全国有名。但和南京、扬州相比,好像苏州还没那么会吃。淮扬菜的精细比苏帮菜更甚,比如“文思豆腐”,一块豆腐上要做出一朵花来,这个刀工简直堪比武林大师。
苏州人陆文夫写过一部很有意思的小说《美食家》。作家对 吃”有深刻的见地。书中道出了一个真理——吃,是一种政治。因为吃带有审美与鉴赏,天然有阶级属性。但阶级是会在时代洪流中转化的,小说里起起伏伏的命运浮沉,“吃”和“被吃”就是一场隐喻。
而从环保主义的视角来看,餐桌之上无小事,人与粮食、牲畜、土地之间,从来不是征服与被征服的关系,而是命运与共的共生体。
苏杭美食差异
陆文夫还在《美食家》里提到:苏杭为什么苏州在前、杭州在后呢?他的说法是因为苏州美食比杭州更甚,因为一个“吃”,民以食为天,所以苏州在前,杭州在后。
网上说杭州是“美食荒漠”。这话对也不对。和沪、苏相比,杭州本帮菜确实式微。但浙江各地的地方菜仍鲜美可人,只是价格不够亲民,饭店也比较高端,有点脱离大众。
浙江美食最大特色是“鲜”,从浙北到浙南各有各的“鲜”——比如传统浙北的杭帮菜讲究新鲜时令的食材,做菜很精细,吃口有一点甜鲜;到浙南台州温州一带,是“家烧”海鲜,极简的烹饪,确是充满原生质朴的鲜味;浙中金华义乌一带,则是各种“山味”,将火腿融入各种山味实材慢火煨炖。
可以说一桌浙菜,就是一场山海盛宴!并且浙菜十分质朴,不像苏帮菜、淮扬菜追求精细的刀工、造型和摆盘。浙菜往往是最时鲜的食材,搭配最简单的料理,一条鲳鱼、几颗大蒜头、几片五花肉,在家里就完全能复刻出一道“新荣记”。
吃出来的“世界观”
当我们坐在餐桌前,品尝一道道菜肴,这也是在体验一种独特的“存在”方式。每一口食物,都是从世界各个角落奔赴而来的使者。比如千百年前,辣椒、玉米、番薯等从美洲而来,带着阳光、泥土、雨水,跨越山川湖海,通过“哥伦布大交换”最终与我们相遇。
食材的汁水在口中绽放,成为我们身体的一部分,滋养着我们的生命。而消化后的残余,又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归大地,完成生命的循环。
在这一来一往间,我们与世界的界限变得模糊,我们本身就是世界这个宏大生态系统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准备一顿美食,从挑选食材,到烹饪过程中对火候、调料的精准把握,每一个步骤都要不断尝试与调整。回上海后,我从害怕讨厌下厨到渐渐喜欢下厨, 因为发现做饭也是一种疗愈,不仅增进家人情感,还会让紧绷的人放松下来。
当菌菇与老母鸡汤的鲜味扑鼻,煤气上小火,锅里的水发出滋滋的声音,文火熬煮的鸡汤渐渐变黄、浓稠,还没有入口,就从视觉、嗅觉、听觉等感到放松与舒适。
做饭是一件很包容的事,盐放多了可以加水,火候过了也可以补救,是一件超“容错”的事情,和我们平日的工作生活很不一样。这种包容带给人久违的松弛。更开心的是,孩子也喜欢我烧的饭菜,不再调侃我是“黑暗料理女王”。家人之间,因为一蔬一菜一汤的传递,情感更为浓稠。
一张餐桌,一家菜场,三餐四季。在菜场,这个最有人间风味的地方,揭示着我们与世间万物的关联。我们与食物之间,也不仅是简单的摄取关系,更是一种相互依存的纽带。菜场里沾着露水的青菜、豆苗似乎都在告诉我们:生活不仅是赶路,也需要驻足。把四季的滋味,安放在自己的胃里,也安顿在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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