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 笔

田园之乐

■ 刘艳荣

有微风起舞的阴雨天，将二楼所有南北窗敞开，风对流吹走连日暑气。临窗眺望远山最高处那一抹白也汇入绿色之中。盛夏融化了远山之巅的最后的冰冷。不知青山之下是否有一条河？那一座山看似很近其实很远是我尚未走近的地方。四季都喜欢住在二楼，喜欢看四季远山的变化，喜欢对面春华秋实的苹果园，喜欢俯瞰小院中从春到秋的郁郁葱葱，田园之乐，独乐其中。

立春开始常进入院内简约的塑料大棚：上年种的菠菜泛青了，叶子在一天天舒展，这是大地最早的绿。数着冬蒜冒出的芽，每天都有新增长，蒜苗浅黄娇弱。韭菜，香菜小葱，仿佛一夜之间给自己的领地覆上绿衣。三月初的小院撤了大棚，担心离开温室的它们是否在乍暖还寒中夭折。雪后初晴欣然发现幼苗成了一种点缀，白色中星星点点的绿，春雪是对无情世界最深情的告白，来去匆匆，转眼无影无踪，却滋润了早春的绿。吃自耕自足的菜就此开始。

第一次掐香菜感觉自己是土豪。此土豪非彼土豪奥，这是为有点滴可施展种植蔬菜瓜果的土地而感到的自豪，小小院落方寸之间，却可以长出一片欢喜。香菜在超市一小撮几元时，是饭菜的佐品，而此时自己却可以随意揪一把调制一份香菜当主角的凉菜。经过冬眠的菠菜是带有甜味的，叶片肥大茎秆粗壮，在过往的日子里从未感觉过菠菜是这样的可口。韭菜的香味和生长都是带着挑战性的割一茬又一茬。三月中旬就吃了自家的第一茬韭菜，接着韭菜饺子，韭菜盒子等变着花样的吃。去超市看看各样菜的价格和新鲜度，多了没有比较就没有奢侈感的不屑一顾。深秋试种的芹菜也密密麻麻的簇拥着生长，芹菜长成春风下的柔弱，用开水汆了下，调了凉拌汁，一道独特的清爽。俗语道，饿不死的僧，冻不死的葱，葱在绿色中欣欣然颀长而秀美，小葱拌豆腐的最佳季节，一清二白。

第一茬的绿色是咬春的心满意足，之后便开启一年的小院耕种和收获。小白菜、油麦菜、生菜、水萝卜的种子各自有了自己的发芽之地，几天之间就都现身了。春雨贵如油，夜里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清晨小院就焕然一新。小白菜几天就可享用了，只需几片干椒，几粒花椒炝锅，白菜翻炒几下出锅，就是一盘清香。生菜做外包不论内涵荤素都是满口的自然。水萝卜长得有点拥挤，有足够的水分就不会辜负耕种者的期待，即便长得争先恐后，也有大小之别，拔了大的，小的一两日也就变成大的。生吃最喜欢红皮的圆萝卜，萝卜拌菜时也无需去皮，将萝卜缨与小萝卜丝汇在一起多彩的一盘，萝卜全身都是宝。在享受小菜的时节，育在盆中的茄子，辣子，黄瓜、西红柿苗闪亮登场。新一轮的栽种开始。

春末夏初起，小院的时蔬一片生机盎然，黄瓜顺着搭起的三脚架藤丝缠绕，小黄花从底部盛开。西红柿枝繁叶茂，用粗木棍支撑着，青色的果实挂在腰间。某一天西红柿的身高快和黄瓜架一般高，惊叹。辣椒地与茄子地中间隔了块芹菜地，辣椒的白花落了几日，小辣椒的身姿已婀娜。六月初茄子的杆径粗壮叶片肥大，却未见开花，原来茄子的花需吸足营养才会绽放。大豆种在不起眼的角落，某一天发现豆荚藏在叶片之下，风雨之后不能承受果实之重，东倒西歪的一片，清水下锅的嫩豆荚，这个似乎不是鲁迅社戏中的毛豆，但味道却吃出更高级感的文字。豆角架虽然与黄瓜架遥遥相对，却也一样你追我赶的生长。从春天到初夏在搭架、除草，浇水的日子里中，笋子已到半人高。餐桌的菜肴已拥挤，无法抑制时蔬的生长和成熟。笋子去皮切条撒盐去水晾晒，笋干两天成型，冬天泡软炒肉是别样的风味。西梅树下的一片香豆子秧悄悄成熟。分拣挼搓晾晒香豆粉好了，花卷的味道是香豆的味道，也是小时候的味道。最早的蒜薹出现是冬天罩在大棚里的那块大蒜地，吃了自家的蒜薹结论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同样比较之下陡增几份幸福感，家有小菜地可真好。多年吃购买的蒜薹和现今吃从地里抽出的蒜薹味道差别唯有吃过才知道，是不是有点撒狗粮的感觉。这块地的蒜薹抽完，另一块未被大棚宠幸的大蒜地开始出蒜薹了，好吃的味道挡不住。

黄瓜是顶花带刺的，辣椒瘦长的，圆形的，各有身姿，长茄子和圆茄子也是煞有风姿，西红柿的成熟由内及外的红，长得丑的那个往往是最好的，歪瓜裂枣同样道理。这边的黄瓜，豆角，辣椒能吃了，已闲置的小白菜、水萝卜地又种了新一茬，秋天仍会有时新的豆角，辣椒，黄瓜等待。贴墙和趴在篱笆上的丝瓜、苦瓜秧夏日有点无精打采，立秋之后开始显露头角，花儿在迎风招展，垂吊的青绿色的果实向秋天宣告生命的顽强。夏末播种的白菜，胡萝卜、青萝卜在11月收获了。初冬垒一座简约的小屋，冬菜和苹果、海棠果等放入其中，最冷时加一层保温，菜蔬便在此汲取大地的气息，滋养着自身，这是一个冬季最好的无公害时蔬。秋天凉的豆角干，熬的西红柿酱，也是冬日餐桌的花样。入冬时节小院再次种上菠菜、香菜和冬蒜，做一个简易的大棚，连同刚露头的小白菜一起被裹挟。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

出生在农村的自己，15岁以前与土地是亲近的，之后的40年远离了家，也远离了许许多多。忘记不了泥土的味道，却远离了种植采摘的乐趣，更少有品新鲜绿色菜蔬的机会。生活就是在得到中失去，如果没有十全十美，却有一天的梦想成真。告别职业生涯，重归田园之乐。庭前种菜，屋后养花，坐在果树下乘凉，看花开花落，听大自然的天籁之声。在学习中尝试，在观察中进步。

记录是文字的堆积，而种植是能力和经验的体现。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想尝试用小锄头除草的感觉，结果水萝卜地里婆婆套种的辣椒苗刚出土，被我消灭的很彻底。夕阳中坐在院中大笑不止，是第一次浇菜时一脚陷入灌满水的黄瓜地，一棵黄瓜苗因此而壮烈，另一只脚惊慌中也跨入湿地，拔出脚提着鞋，我这泥腿子就这样名副其实了。惊奇辣椒怎么每棵都是成双成对，原来辣椒需要两棵种在一起，扶持中相惜相伴，风雨中才不会倒下。茼蒿是可以掐着嫩尖吃，之后还能在分叉处长出新叶的，几次三番后茼蒿只剩光杆时便完成使命。黄瓜最早的挨近根部的小果实被无情的掐掉，是为了后面结出更好更多的黄瓜。有些菜不能多浇水，有些菜却需要每天吸足水分。西红柿分叉时需要将多余的枝杈去掉，主干的果实才会又大又好。跌跌撞撞的观察婆婆的勤耕细作，小小菜地从春到秋没有边角的空闲，餐桌的丰盛包含多少的深意。感到成就感的是自己亲手种的水萝卜在三天后冒出了嫩叶。用最直接的方式称呼小院的时蔬，原来它们也有各自的名称：四季美味大叶香菜、玻璃脆芹菜、脆甜油麦菜、精品光杆茼蒿、荣宝宝娃娃菜、红天霸（西红柿）、909大红番茄（西红柿的另一种）、天鹅蛋萝卜、花樱春萝卜等等。

水井边方寸之地建了自己的小花园，从郁金香的盛开，到各色草花的怒放，喇叭花已顺着一根牵线缠绕而攀爬，深秋与秋菊一起摇曳身姿。苹果树枝繁叶茂下面不适合种菜，撒下一撮太阳花的种子，发芽快速成长，有点阳光就灿烂是对太阳花的赞美吧。苹果树被多彩的太阳花簇拥，相信苹果成长过程都会感到幸福。而这小小的花园抵不过爬满篱笆的金瓜，秋天的金灿灿引路人引颈赞叹，忽一日成了抖音中的一道风景线，好似有心栽花与无心插柳的现实版。

在小院生活的时光，独处独乐的时间居多，雪小禅说：所谓“独乐”是一个人独处时也能欢喜，有心灵与生命的充实，就是一下午静静坐着，也能安然。手机中播放着喜欢的文字，汪曾祺、李娟，迟子建，三毛，不同的文字不同的心境不同的感悟。生活不可能是每日的欢天喜地，五味杂陈的现实，欣赏每一个带给你欢喜的美好。生活不可能同时拥有春花和秋月，也不可能同时拥有硕果和繁花。时光煮雨，岁月缝花，且行且欣赏，且行且快乐，且行且珍惜。把一份田园乐趣记录分享，也是一种美好的留痕和分享的快乐。

刘艳荣，现居新疆布尔津县，喜欢文字摄影，旅游，文字多为记录当地的风土人情。生活就是在云里写诗，泥里生活。愿内心总要有一个安静的角落，可容我信笔涂鸦、修篱种菊，看海听风赏雨，四季风景、悠然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