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林是古城苏州最具特质的资源，也是现代苏州极具代表性和影响力的名片。每一个土生土长的苏州人都深爱着苏州园林，因为在那片“壶纳天地”可以安顿我们的心灵，让我们在喧闹的城市生活中觅得一方平静之所。

记得小时候最开心的日子就是和爷爷、父母、姐姐一起逛留园，因为在这里我们都能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爷爷总是驻足于那一块块太湖石前，眼神中饱含深情，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完全沉浸于自己的精神世界中，时而还会抓住奔跑的姐姐和我，津津乐道地说一番看石头的十二字诀“瘦漏透皱、清丑顽拙、苍雄秀深”，而在那个年纪，我是完全听不懂的。

似乎与留园有一种不解之缘，长大后的我与这座历史名园更加亲近，也对它有了更深的理解。留园，位于苏州阊门外——曹雪芹笔下“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始建于明代，享有“吴下名园之冠”的美誉。其精妙的建筑空间艺术处理，错落相连的庭院，丰富的层次，以及园内众多的太湖石峰，各形各异，引人入胜。

峰石，是留园景观一大特色，留园第二代主人刘恕特别推重石的清瘦之性。留园峰石多而美，有名声、有姿态、有一定尺寸的峰石有30多峰，成为颇具特色的园林景观，并蕴含浓郁的人文气息。其中最著名的是“冠云峰”，石身高6.5米，是现存苏州古典园林中最高的观赏独峰。古人认为云是由石化来，石为云根，因此峰高居群峰之冠而名之。冠云峰以“瘦”著称，而“瘦”是中国审美趣尚中微妙的内涵之一，在文人艺术中尤为如此。对刘恕来说，留园的峰石不仅仅是外在形式上的喜好，更是他独立人格的象征。他搜罗天下奇石，为十二峰。如今，十二峰已然成了他所崇尚的人格境界的写照。我最喜欢的是他在《拂袖峰》中所书的一段：“拂袖峰欹略及肩，居然结个入林缘。他时席帽黄尘去，应遣清风入锦鞯。”所谓世道污浊，拂袖而去，不沾烟萝。

在中国士大夫看来，石头带来的不仅仅是外在感官的满足，更是心灵的愉悦。石头的美是放旷傲慢、睥睨万物的美。尤其是禅宗的道理——即物即真、即烦恼即如来——让人明白，人一生有无数的烦恼，但一切烦恼皆是恩惠。就像清洁的莲花从淤泥中绽放，温润的美玉来自顽石的琢磨。

如今的我站在一块块傲立的顽石前，它们已然不再只是儿时玩闹躲藏的地方，已成为我的老师、我的朋友、我的知己。有一句流传久远的赏石名言叫作“千秋如对”，我们在天地间独对永恒之石，品味生活，品味人生。

（原载于《姑苏晚报》2024年09月23日 A08版）

作者：孙云，封面图：肖莪/摄（视觉苏州供图）

编辑：经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