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John Clements 作者：约翰·克莱门茨

正如剑术这一主题一样，历史上的制剑工艺也充满了相当多的神话和误解。

在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的不同时间和地区，为了满足各种需求，人们发明了各种剑。武器和盔甲之间存在着自然的竞争，因为一个人需要武器来有效战斗，而需要盔甲来保持安全。结果是出现了一系列单手和双手剑，用于切割、突刺或切割和突刺。这些剑可能是直的或弯曲的，细长的或宽的，锥形的或非锥形的，单刃或双刃的。

但剑是如何制作的，这一点很少以易于理解的方式呈现，而今天围绕这一主题仍存在许多困惑。所涉及的技术术语和争论常常让现代的剑病理学（研究历史剑具）学习者感到不知所措。

首先必须认识到，剑与其他任何物品都不同。它无法真正与任何其他事物类比。它是一种战斗工具，但并非仅仅是一把巨大的刀或一把巨大的剃刀片，也不是一块沉重的长条形金属块配个把手。剑是一种独特的工具，其功能特性取决于其设计。

作为工具，剑是职业战士的首选个人武器，与其他武器（如弓、矛、斧头、匕首等）不同，这些武器也用于狩猎，并且可以由任何工匠制作，剑是由熟练的专业人士制作的。这个人是一位剑匠或刀匠。他会实际“锻造”一把刀。凭借他的天赋和经验，他手工精心塑造并回火铁，将其制成精良的钢材。他并非仅仅用几件工具打磨和抛光一块预先制作的冷金属。

铁匠的技艺

铁匠的目标是锻造出一把坚固的战斗用剑，其硬度足以保持锋利的边缘或尖端，同时也要有弹性（在受力时能够弯曲，但立即恢复原状）。他远不止是一个“铁匠”，后者只会用软铁锻造或铸造普通工具。铁匠通常必须懂得如何制造钢——铁的一种更硬的形式，其中含有微量的碳（通常来自木炭）。钢，或称渗碳铁，使金属剑能够拥有更锋利的边缘，并能在不破裂或不弯曲的情况下承受更大的应力。

但首先，刀匠必须获得具有所需特性的优质钢材。将铁熔炼成钢本身就是一项严谨的技艺，而优质钢材是一种贸易商品。来源钢材有时可以从专门从事此任务的其他人生产的预先锻造的锭中获取，从而节省了刀匠的麻烦，使他能够专注于塑形和回火。然而，一些刀匠会熔炼自己的原始矿石。这一部分也是一种谜团，因为在过去没有办法知道，更不用说正确测量，在高温下似乎神奇地将铁转化为钢的微小碳含量。刀匠必须根据他的经验，即他尽可能判断出之前效果足够好的方法来处理这一切。

当他开始将准备好的金属加工成刀时，真正的辛苦才开始。刀匠需要仔细锻造刀刃。他必须塑造和混合不同已知质量的金属，一些较软的用于核心或两侧，一些较硬的用于边缘和尖端。这是通过将较硬的钢“夹在”较软的铁周围来实现的，以便刀在突然冲击下可以弯曲，但可以抵抗变形。

凭借他的手艺所使用的锤子和钳子，刀匠会加工原始刀刃，将炽热的金属块在砧子和鼓风炉（由风箱提供燃料）之间来回移动。他需要恰到好处的“颜色”的热度来使金属保持适当的延展性。他会通过缓慢而反复地锤打和重新加热，使金属在红热状态下成型，直到达到他想要的长度、宽度和厚度。他必须将刀身、刀刃和刀柄塑形，这些部分的特性都不完全相同。

为了使剑刃既坚固又轻便，能够对硬质或软质目标进行强力砍击或刺击，不同的剑刃不仅需要不同的长度和宽度，还需要不同的横截面。剑工必须巧妙地塑造这些形状，或许通过改进技术、融入新理念，在某种程度上每次都能改进设计。这个过程比电影中常常描绘的、锤子反复敲打炽热金属条发出“k’tang！”声响的场景要慢得多，也严格得多（而且剑刃制作过程中，任何步骤都不会将熔融金属倒入模具中）。

当对初始形状满意时，刀匠的工作还远未完成。一把精心制作的刀必须具有良好钢材与恰当回火的完美结合。热处理是赋予刀刃强度和韧性的最终关键步骤。热处理实际上就是淬火（或硬化）和回火（或略微软化）的整个工艺。回火实质上就是对已硬化但仍稍显脆性的钢材（此时称为马氏体）进行低温再加热。本质上，这是在低温下（如同在厨房烤箱中烘烤）使钢材“放松”。温度越高或持续时间越长，金属结构就越“放松”，从而使刀刃更坚韧，但略微变软。然而，当历史刀匠进行回火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在将马氏体的分子重新排列成更软更坚韧的模式。他们只知道通过长时间精心控制热量，可以制作出更好的刀。

恰当的热处理或许本身就是这门技艺的一半，因为在遥远的过去，人们没有测量温度（甚至无法精确记录时间）的方法。事实上，用于制作剑的原料金属的均匀性和质量在任何方面都没有标准化，这确保了每位剑匠都必须依靠自己的直觉。剑匠必须凭借经验和技能来判断——因为这样的热处理可能会毁掉一把好剑，也可能挽救一把劣质剑。人们发展出许多不同的方法来做到这一点，但它们都涉及将加热的剑浸入液体介质中，以降低温度。淬火实际上是使炽热的剑快速冷却以使其变硬的过程。为了确保韧性和弹性，剑会被迅速浸入油或水中。淬火会在任何回火之前进行。这种冲击的联合效应，随后缓慢加热到低温，本质上会导致金属的特性发生变化。但必须理解的是，任何热处理的实际结果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所应用的不同类型钢的品质。

当刀刃冷却后，它就准备好进行磨削和磨利（或“抛光”）。这是通过手工将刀刃和刀尖磨削到预期程度的过程，以适应其预期的战斗用途。通过将冰冷的刀刃抵在一系列不同粒度的大型缓慢旋转的磨石轮上，刀刃的最终形状就会形成。然后可以使用较小的石头或硬质金属锉刀给刀刃加工边缘。有时学徒或专业人士会完成这项工作。刀刃也可能被刻上文字或装饰，可能由制刀者或另一位工匠完成（尽管有些装饰可能在锻造过程中早期就施加了）。制刀者可能会将他的裸刀卖给其他人，让他们制成成品剑，或者他自己完成。

但一旦刀刃完成，就需要安装一个合适的刀柄。无论刀刃多么好，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刀柄，它都无法使用。最后这一步通常由一名称为刀具匠的工匠来完成。刀柄（柄头、握柄和护手）都必须紧密贴合，完全牢固，通常是为与之匹配的刀刃定制而成。有时刀柄会专门为使用者的手制作。硬木、角或骨制成的握柄必须紧密且易于握持。复杂的由各种金属条组成的刀柄通常由单一的整体材料制成，这些材料通常在冷加工而不是热加工中成型，但在永久安装时会重新加热。它们不是点焊的，因为当时这项技术还不存在，而且对于战斗中的磨损来说强度也太弱了。当它最终装上刀柄后，这把完成的剑才能最终被测试和批准。最后，整个武器会被抛光至光滑，或许会抛光至光亮，然后上油。

工艺与艺术

在剑锻造的历史工艺中，整个过程始终伴随着一定程度的试错和持续实验，以生产更坚固、更有效的武器。当时的剑匠并不知道他们添加了某些百分比的微量元素。他们不知道他们达到了将不同金属熔合、排列分子或使钢结晶的精确温度阈值。他们没有“硬度标尺”或可测量的标准可供参考。他们只是通过肉眼和手感判断金属的颜色和延展性，在每个步骤中把握恰到好处的时机。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一名剑匠发展了他的方法并获得了关于其产品性能的反馈时，他逐渐完善（并守护）了他的手艺——即使其中一些精妙之处对他自己来说也是谜团。由于构成一把好剑的品质和特性尚未被作为冶金科学所理解，因此生产一把好剑刀的过程是一门艺术——一门带有某种神秘色彩的艺术。

一个优秀的工匠或作坊因其产品的可靠性和一致性而赢得声誉。工具制造者与使用这些工具的剑士之间需要持续反馈，以便后者满意，前者得以谋生。当剑士在战斗中使用这些工具并带着建议或投诉返回时，就会尝试更新更好的型号。就像现代高性能赛车工程师需要专家驾驶员测试其设计极限一样，剑匠也依赖剑士。经过几代人的发展，制造者与使用者之间这种重要的互动循环，导致了越来越复杂的剑术，以应对更好的盔甲和新的战斗技巧的挑战，同时增添了武器的古老神秘感。

任何手工艺，如锻造剑，工匠们的才能和专业知识各不相同。有能满足各种需求和预算的工匠。他们的行业，他们的生意，是提供易损耗的工作工具。他们制作的每一把剑都是定制作品，即使它经常与已知模式或风格相匹配，有时也能大量快速生产。然而，作为个人武器，剑会被珍视和喜爱，因为从火与土中锻造出的致命美感总带着某种敬畏。

古代艺术与现代科学

纵观历史，不同文化的不同剑匠们发明了不同的方法，以可靠地实现制作出既坚固又锋利的剑。这门手艺需要当时最高的技术，但最终它是一门艺术。无论方法、技术或设计如何，剑锻造中总有一些不可或缺的方面，用于创造坚韧耐用的刀刃。然而，即使是同一类型的剑，不同剑匠在生产方式上也没有统一的标准。

历史上，剑太软比太硬要好。较软的刀刃可能会弯曲，但它仍然可以切割，不会断裂。它们不需要像许多现代“复制品”剑那样具有那么强的“弹性”。钢弹簧在断裂前确实会弯曲，但它们并不适合长兵器在坚韧和弹性方面的需求。中世纪的铁匠当然能够用非常坚硬的钢材制作具有非常坚硬边缘的凿子和其他工具。但是，再次像弹簧一样，这些特性本身并不是制作战斗用剑的理想特性。较软的钢材制成的刀刃更难断裂，因为它会变形和弯曲，但这并不是衡量其整体强度的指标。冲击强度是在硬度和塑性之间取得良好平衡的结果。单独的柔韧性并不能很好地衡量这些特性，因为它不能保证刀刃的冲击强度，并且相对于横截面几何形状来说，它不是回火过程的主要因素。

我们不妨想象一下，如果一把剑能以某种方式由橡胶制成，它将具有理想的韧性，能够承受冲击并在需要时弯曲，而不会断裂或变形。当然，它切割或刺击的效果将完全不好。同样，如果一把剑能由玻璃制成，它将拥有最锋利的刀刃，但它也会在冲击中破碎而变得毫无用处。然而，如果橡胶和玻璃的两种特性能以某种方式结合，它们将产生理想的刃具。从这个意义上说，这正是优质钢剑一直试图达成的目标。

我们可以注意到，在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生产铁和钢的多种技术以及刀刃锻造和热处理的方法都被广泛使用。在欧洲，金属是通过熔炉、鼓风炉和坩埚熔炼生产的。尽管背后的科学原理尚不明确，但人们已经认识到不同钢材之间的差异。技术或方法并没有直接线性发展，早期的技术并没有因为过时而被迅速淘汰。在同一地区或甚至同一制作者那里，可能有多种技术同时使用。此外，也有证据表明，许多不同的差温处理方法（即对刀刃的不同部分进行不同程度的软化）被实践，尽管每种方法对金属刀刃的结构会产生不同的效果，但它们都旨在达到相似的结果。

北欧的铁匠们发现了一种制剑方法（现称为叠焊法），通过扭曲和折叠不同硬度的铁条或钢条将它们组合在一起。这种方法在欧洲一直使用到早期中世纪。这种通过金属加工在刀刃表面形成独特可见图案的能力，可能被视为金属质量和铁匠技艺的标志。到了后期中世纪，铁匠们已经开始通过熔接不同铁条和钢条（无需扭曲条状物）来制造更均匀的钢材刀刃。其他人则制造了更均匀但经过不同热处理的钢材。

有些刀刃采用层压结构制造，通过反复“折叠”钢材并在每次折叠处进行锻造焊接（形成“层”）。在这种层压方法中，为了精炼并使钢材更加均匀，需要将其折叠并锻造焊接。刀匠必须“折叠”金属棒，使“层”数加倍，并在过程中融合坯料中不同钢材的特性。钢材折叠次数越多，刀刃中的金属就越均匀。折叠次数由材料以及刀匠期望的最终品质决定。另一种将少量优质钢材组合成更大可用坯料的方法是创建堆叠结构，将几根精炼钢材堆叠在一起，然后焊接成一个整体，锻造成刀刃形状，无需进一步折叠。但无论采用何种方法制造的刀剑，本质上都是由软铁和硬钢的精心组合构成。

一位优秀的刀匠也必定明白，正如刀刃的不同部分在防护、束缚和打击中扮演着不同角色一样，它们的横截面也并非均匀一致。为了承受刀肩（即刀柄下方）所承受的独特应力，刀柄部分尤其需要与其他部分具有不同的结构。无论特定刀刃设计用于何种战斗技巧，刀匠都会熟悉其所需的特定品质。

对于刺击剑而言，没有比刚度更重要的品质。为了有效地刺穿各种材料，刺击刀不需要任何现在与现代运动、戏剧和休闲剑相关的柔韧性。重要的是坚硬的尖端。在切割剑的设计中，主要关注的是施加在其边缘的应力。垂直于边缘（即侧面）的结构强度虽然也很重要，但是一个次要因素。刀片的冲击强度可以通过塑性（或延展性）来增加，但以牺牲硬度（刚度和切割能力）为代价。

在现代社会，人们常常认为一把剑质量上乘，如果它能够被反复缓慢弯曲、大幅度旋转弯曲，或持续来回弯曲后再次拉直。然而，这些特性既不能体现一把优秀的战斗武器，也无法反映真实历史剑士的关切。一把好的剑刃必须具备韧性，而这与弯曲或柔韧性无关。关键在于刀刃和锋端的硬度，以及需要反复承受突然的强力冲击而不破裂或弯曲——这是金属塑性与其弹性之间的一个因素。实现这种平衡是技术挑战的重要组成部分。

重新发现一项失传的技艺

如果没有持续对优质边缘武器的需求，且周围越来越少熟练的剑士来认真测试和使用它们，手工个人制剑工艺很快便衰落了。剑与刀不同，刀不需要像其他大型刀具那样进行剧烈的防御和格挡，或击打各种盔甲和其他武器。这就是为什么现代工匠必须从我们的过去重建制剑的历史方法和技巧。

相比之下，刀剑制作如今作为艺术和科学的结合依然充满活力，而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剑的真正制作方式则完全是另一回事。西方传统的制剑工艺在军事技术（和击剑风格）动荡变化的数百年中未能幸存。正如他们失传的战斗教义一样，没有欧洲制剑工艺的幸存学校或传承谱系能够保持并完整传递古老的方法。由于我们不再依赖剑来应对生死搏斗，而且它们不再是战争或自卫所需的武器，欧洲古老的制剑艺术最终逐渐衰退，变得默默无闻。工厂大规模生产和工业化加工在它失去实用价值的同时，几乎完全取代了它。

如今的大多数剑都是通过去除材料的方式制作的复制品或再制品，即使用机器或电动工具将一根均匀的现代钢材塑形，然后回火至一定的表面硬度。对于大部分情况，这足以满足服装武器的需求，甚至适用于大多数武术练习。但除少数例外，这类武器通常不足以进行更激烈的训练和严肃的劈砍测试。我们可以想象，它们在历史战斗中也会表现出不足。

因此，为了精确复制古剑，现代制剑师必须尽可能仔细地检查和测量真实的历史剑。他们不仅要关注其重量和整体形状，还必须理解其横截面几何形状在不同部位的变化，以及刀刃角度的微妙变化，这些因素影响着从柄部到锋端的重量分布。除了了解构成其内外材料的独特金属特性外，他们还必须匹配武器的原始平衡点和重心，以确保在使用时感觉得当（这也是为什么准确复制真实历史模型而非尝试创造全新风格如此关键的原因）。

现代刀剑制作者要么无法，要么通常不这样做，而消费者因此遭受损失。手工制作精确的历史刀剑的成本，加上所涉及的（现在已很少）努力和技能，意味着现代商业刀剑制造商依赖各种节省劳力的措施来生产复制品（这也是为什么它们通常缺乏许多原始刀剑的基本操控特征）。消费者对这方面的无知也使他们在信誉较差的刀剑制造商的各种炒作和欺骗手段面前成为受害者。

实际上，关于历史上刀剑的工艺和技术，我们仍然有大量未知。但通过重建和实验考古学，我们正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知识水平，这是前几代学者、工匠和历史击剑实践者所不具备的。随着每年的过去和新的发现，我们的理解不断进步。这种努力不仅不使用现代技术和冶金科学来制造刀剑，而是按照最真实的历史方法来制作——然后进行适当的测试。

尽管我们现在拥有能够制造各种具有各种精确属性的钢材的制造方法，但制作一把优质剑——即剑锻造术——的工艺仍然是一种谜团。